北京四中校长刘长铭：教育要关注人的生活

　　来自美国加州的OESIS组织（Online and Blended Education Symposium，在线与混合教育学术研讨会组织）主办的“中美未来教育模式研讨会”4月9日在上海举行。来自美国、中国、英国等世界各地的近250余名知名中学校长共聚一堂，探讨“互联网+”、云课堂概念下，未来的创新教育模式。

　　新浪教育(微博)作为活动独家媒体支持，现场采访了来自中美两国的近三十所优质中学，学校负责人向大家介绍了对未来课程新模式的思考，以及对国际教育的理解。

　　以下为北京四中校长刘长铭访谈实录：

　　新浪教育：上午有没有一些觉得特别有亮点的发言或者是一些观点？

　　刘长铭：这种会议参加过很多次了，每一次大同小异，中美两国教育确实有很多需要交流的地方，这个我们都承认。但是这里需要说明，我们有一个误区，就是我们总认为中国和美国的教育，拿美国来代表国外的教育和西方的教育，我们总觉得中国教育和美国的教育相比，在课程上有很大的差异，其实这是一个误区，最大的差异不是在课程上，我觉得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制度上，一个是教师的观念上，因为教师的观念决定了老师怎么教，你比如说我们把美国的课程拿来，你觉得如果我们照猫画虎，把它原封不动地搬过来，中国的老师能教吗？还是教不了。

　　这个在20年前，我们到美国去，有一些同行，去学习美国的科学教育，回来之后在外地的学校参观，我听过若干节这样的课，发现三个老师、四个老师一同去上科学课，因为这些课里涉及到了物理、化学、生物、地理，所以这几个老师就是物理的老师，化学老师、生物老师、地理老师一起在课堂上上课，实际上会对这门课程造成很大的误解。美国的科学课程的确一门课里涉及到这几个方面，这几个领域，但是他需要把这几个领域知识在一个脑袋里进行整合，而不是四个脑袋，在一个脑袋里整合以后，它的方法是融会贯通的，他讲出来是不一样的，这个课程更加还原了事物的本质，因为自然界这个现象都是高度综合的，而不是给你分类的，比如这个属于物理现象，那个属于化学现象，一个自然现象可能涉及到很多学科，只有我们人类在发展理论的时候，我们把它进行人类视角的分类。我们今天的教育应该回归一种接近自然的教育，所以我们搞综合的。

　　比如今天我们来谈斯蒂姆（音）课程，斯蒂姆课程更主要的是教学的理念，教学的方法，不是一个简单的把几个门类给它综合到一起，不是把一个知识简单地放在一个盘子里面，端给学生，不是这样的。这样的课程你说拿过来，我们学过来，我们怎么去教，今天我们很多时候在考虑课程学什么，应该增加什么内容？其实学什么内容？我始终觉得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怎么学，怎么教，学同样的内容，教同样的内容，不同老师教完了之后，这个学生可能完全不一样。

　　新浪教育：这个我们从学生时代走过来，对这个非常有了解。

　　刘长铭：你说一些传统的学科，像理化生，这些学科实际上中国的学校跟美国的学校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为什么教出来学生思维方式那么不一样呢？实际上思维方式在他学的过程和教的过程中形成的，不是说学生掌握了这个知识，就有了这样思维的方法，这是两回事。

　　刚才贝克校长他讲，我前些年去过他们学校，而且我完完整整地听了几节课，他们的老师上课那个方式跟我们是很不一样的，你比如我听过一节环境的课，他完全是一开始由学生的观点的呈现，然后到非常深入的讨论，让每个学生都亲身地进入到这个问题解决过程当中，这个问题就是他身边的问题，就是他的问题，他们在课上做的这些活动不是为了将来考试呈现，完全是一种解决问题的体验，这个教学方式跟我们老师的教学方式完全不一样，这里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不一样？因为他们作为基础性的制度是不一样的。

　　新浪教育：您刚刚说的这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

　　刘长铭：因为他们将来的学生，升学的通道决定了他们今天用这样一种学习方式，如果我们平时都用这样的方式上课，最后升学凭一张纸，凭一次考试成绩，而且考试出了分数以后再报志愿，一分之差就决定了他上哪个学校，你说前面做哪些活动还有意义吗？完全没有意义，不能说完全没有意义，因为我们的这种考试是一种专门的训练。

　　新浪教育：您是不是认为可以在公办学校里，做这类的改革和尝试。

　　刘长铭：是的，它可能空间有限，所以今天我看参会大部分都是国际学校，国际课程班，他们因为升学的方式不一样，他们有那样制度的保障，那样升学程序的保障，所以他们能够更快地来接受这样的一种课程和教学的模式。但是刚才你说的在公办学校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关键是我们老师的观念，因为老师的观念要有一个变化，因为我们的公办学校，我们的体制内或者我们今天考试体制内的学校对分数的强化，如今是历史上强化最厉害的，无以复加的，至高无上的，把分数看成至高无上的东西，那么我们开展这些活动，老师就会有比较多的顾虑。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像前几天我们北京四中搞的全国教学开放日，就是希望来让大家体会，让大家研讨交流一下，在我们考试制度下，我们老师能不能够把更加丰富的教育价值渗透到我们课堂教学中。

　　新浪教育：我关注到过您那个活动。

　　刘长铭：我昨天晚上把我在这个活动开幕式一个讲话发出来了，一万多字。实际上我谈的就是我们的教育价值实际上最终是要关注人的生活，我们所谓关注人这是一句还缺乏具体内涵的话，关注人的什么？要关注人，关注人未来的生活。

　　新浪教育：刚才有几个校长，我听了几个演讲，他们里头，有好几个人都提到他们的课程围绕着以学生为根本或者说主体，但是我觉得这个东西其实对于国内的学校，公办学校来说，他在去做课程的改革和尝试的时候，这个可能是非常难的点？

　　刘长铭：这个是对的，我们应该以学生为核心，我们的教育实际上是帮助学生发展，而不是限定学生的发展，要求学生只能够朝某一个方向，用某一种模式来发展，这个肯定是对的，但是今天我们由于缺乏一种学生多样化发展制度性的保障，所以我们今天真正落实这样的理念是有一点点难得的。

　　新浪教育：前两天北京高考(微博)改革方案也出台了，您觉得这种改革的方式是不是会改变刚才您说的评判的标准？

　　刘长铭：坦率地说我对那高考改革我连看都没看，我就不说了。

　　新浪教育：您刚才提到老师是非常关键的，在整个教学改革里非常关键的一环，四中除了教学开放日的活动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一些措施？

　　刘长铭：有的，我们也有综合的科学课程，老师专题式的、综合式的课程，另外运用互联网技术，让学生实现深度的学习和个性化的学习，我们都做了很多尝试。你比如像语文组搞的语文双课堂的实验就非常成功，它实际上就是构建虚拟的课堂，老师提出一些问题，也可以让学生提出一些问题，大家围绕一个问题，在虚拟课堂中进行讨论，分享，在现实课堂中再做一些讨论，学生对问题的理解和认识就比传统教学模式要深刻得多，因为他给了每一个学生发言的机会，而且这种发表自己观点，不受一些场景的限制，比如说有些学生比较向向，他有时在人前表达的时候很难表达得完整，但用这样的一种方式，他就可以有一个很大改善的表达，先在虚拟的课堂中做一些表达，那么他在现实课堂中表达的时候，就可以顾虑少得多，所以也有助于提高他的表达能力。语文组出了很多书，每一次一个阶段的双课堂教学完之后，他们就要出一本书或者出若干本书。

　　新浪教育：还有一个，刚才跟另外一个校长交流的时候，他们提到像在线课程的模式，除了老师有观念改变的难度以外，其实家长(微博)的接受程度目前也会碰到？

　　刘长铭：家长的忧虑是小孩上网的时候会不会玩游戏，家长担心的是在这个时间里头，他能不能控制，因为我们今天中国的家长控制欲是很强的，我们老师控制欲也很强，我们生怕这个小孩干那些我们不让他干的事情，其实小孩必然有一些事情他是会自己干的。

　　新浪教育：像您刚才说的除了语文学科双课堂的尝试之外，是不是适用于所有学科呢？

　　刘长铭：现在应该是适用其他学科的条件越来越成熟了，因为我们的技术在不断地提高，过去我们可能受带宽的限制，更多处理一些文字符号，现在图象的处理，已经变成很普遍的一种方式，所以我觉得很多视频，这些都可以，你拓展了交流的形式。

　　新浪教育：上午讲座有八校联盟他们做了在线的课程，现在已经开发了五门课，这种把优质的学校资源集中起来，来共同做一些课程的在线课程开发，您认为这种方式在我们中国未来有没有可能？

　　刘长铭：有可能，中国很多学校已经把课程都放在网上，北大(微博)附中、复旦(微博)附中、上海中学，都放了很多，我曾经看过，一些大学也放过。

　　新浪教育：他们可能是一门课几乎八校联盟里每个学校出一个老师来去共同打造一门课程，这里头融合了各个学科。

　　刘长铭：我没有具体听八校联盟的内容。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中国也需要这样的课程，我听说美国有四万门课程在网上，反正有这样的课程资源比没有要好，但是我要跟你说这种互联网在网络上提供的课程，他不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有的时候我们不要期望说那个地区他的课程资源比较少或者师资情况比较薄弱，我们把北京的、上海的某些学校老师，优秀的老师，上课的视频给他传过去就能解决他的教育问题，不要过于乐观，我跟你说解决不了太多，在很多情况必须得有面对面的教学。

　　新浪教育：毕竟我们国家实际情况和美国差别太大。

　　刘长铭：我们也不要过分高估互联网的作用，尽管它有着无限的发展前景，但是我们不要高估，比如中国的教育有很大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学生学习在很多情况下始于间接经验，什么意思呢？一个完整的学习过程或者认知过程，他应该从观察，到理解，到对问题进行分类，逐渐地去学习相关的知识，来解决这个问题，在解决问题过程中，他可以积累知识和完成他的能力提升。但是我们今天，我们传统上中国的教育尤其是现在，他很少有这种职业经验，我们中国习惯把上学，把学校叫做念书，孩子在哪儿念书，他认为念书是学习，他认为小孩观察小动物，观察自然现象这是浪费时间，今天很多的家长都不愿意让孩子接触大自然，所以我们今天培养的学生缺少这种直接经验，缺少生活经验，这是限制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一种很大的障碍。

　　那么互联网这种学习方式实行了以后，从网上得到的仍然是间接经验，所以我们不要过分地迷恋高估书本和互联网的作用，我们还是应该在学校的课程中，包括家庭的教育中，要有足够多的时间，去让学生接触大自然，接触实际的生活，去获得一种直接的经验。

　　新浪教育：谢谢刘老师！